世界都在看，如果曼德拉走了，南非会怎样。

在参观伊丽莎白港的一家企业时，负责人在介绍开始前，调暗了会议室的灯光，说：“现在让我们起立，静默一分钟，为我们的前总统曼德拉。”

我的心里一沉，第一反应是这位94岁高龄的南非国父终于还是没能熬到7月18日的95岁生日，第二反应是要准备一系列可能的采访，如何向编辑报题，甚至开始构思稿子的开头怎么写。

正想着，负责人接着说：“他现在正在医院中，情况目前稳定。”

石头落地，起码是暂时落地。同时升起一丝愧疚，因为想起在当地报纸上看到的，曼德拉的女儿对于包围在医院外门口长枪短炮的新闻媒体的愤怒，“他们就像一群狮子，围守着一只水牛。”

一接近南非政府的朋友告诉我们，有传闻说，曼德拉去世后，很可能遗体将在南非全国巡游数天，让热爱他的人们有最后一次瞻仰他的机会。不过，这在曼德拉家族内部引起很大的争议，有强烈支持，也有坚决反对，目前尚无定论。

跟南非人聊起曼德拉，不论黑人还是白人，能看出他们发自肺腑的那种崇拜，如同崇拜一个偶像。很容易让不是这个国家的人产生些许疑惑，是怎样的力量与感染才能筑就如此深程度的爱戴。

从伊丽莎白港到约翰内斯堡的飞机上，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位50岁左右的黑人大叔，西装革履，上衣口袋里还露出解下的一段暗红色领带。他语速很慢，说能出曼德拉这样的人物是南非的幸运，曼德拉已经做出了贡献，希望他能够平静地走。“没有人能够永远地活下去，尽管不情愿，我们也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。”

我问，这样一个国父级别的人物离开，是否会引发国内政治动荡？大叔一脸不解，说，为什么会动荡？“最好的纪念曼德拉的方式就是不要乱，也不会乱。人们热爱他，人们知道他也不希望看到南非乱。”

白人也是如此。与我们同行的南非工作人员巴里是一名37岁的白人，有不错的薪水，不错的家庭——他已经是祖父了。他也不担心曼德拉去世后南非会动荡，“曼德拉帮助建立起的体制已经良好运行了很多年。他走了，这个体制不会变。”

巴里说他从小到大，能够明显感觉到生活的变化，没有曼德拉，就不会有这样的变化。不过，对于小孩子来说，从入学起确实会被教育要热爱、尊敬曼德拉。在约翰内斯堡街头，也很常见有类似“我们爱曼德拉”的广告画。

与南非人的淡定相比，当地的“老侨”倒显得比较担心。一位在南非做生意十几年的华侨告诉我们，他本来打算在约翰内斯堡买房子，但是曼德拉病重消息一出，只得暂时观望，就是担心局势不稳。我们见面是个周五。他说他原本当天要飞到开普敦去，因为有传闻说曼德拉周末去世的可能性比较大。“到时候约翰内斯堡还是不安全。”

曼德拉的一生都在致力于消除种族隔离。这位老侨说，十几年以来这已经有很大的改善。

不过，我的感觉是，在南非社会，还是存在这样一条无形的线。比如，我们参观的医院，医生几乎都是白人，护士几乎都是黑人；伊丽莎白港开发区周边的贫民窟内都是黑人；而我们拜访的南非经济发展部的大楼内，从部长到门卫，所见之处全是黑人——当然，这与现在南非政府中黑人当政有直接关系。

南非目前总人口为5300万左右，其中80%是非洲人人种，约为4200万；不到10％是白种人，约为460万。老侨说，早年白人约有700万，“后来能跑的都跑了，现在剩下的主要是一些技术性的人员或者政府中类似‘参谋’的角色。”

不少南非人对曼德拉的称谓是“我们的总统”，而不是“前总统”。对于南非而言，曼德拉是英雄，他用一生去终结种族隔离，现在尽管依然存在不平等，但是他的拯救已经完成。南非人所说的“不会乱”，展示出的是一种自信。用前总统姆贝基的话来说，曼德拉去世不会影响南非治理。领袖终归是人，总有命数，但是其建立稳固的体制却能延续很久，这大概就是南非人自信的根源所在。

English Version: Closer Look: The Gift Mandela Gave South Africa